Page 82 - 西南联大诗词通识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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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超物之境”与“同物之境”亦各有深浅雅俗。同为“超物之
境”,谢灵运的“林壑敛秋色,云霞收夕霏”,似不如陶潜的“山气
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,或是王绩的“树树皆秋色,山山唯落晖”。同
是“同物之境”,杜甫的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,似不如陶潜的
“平畴交远风,良苗亦怀新”,或是姜夔的“数峰清苦,商略黄昏雨”。
两种不同的境界都可以有天机,也都可以有人巧。
“同物之境”起于移情作用。移情作用为原始民族与婴儿的心理
特色,神话、宗教都是它的产品。论理,古代诗应多“同物之境”,
而事实适得其反。在欧洲从十九世纪起,诗中才多移情实例。中国诗
在魏晋以前,移情实例极不易寻,到魏晋以后,它才逐渐多起来,尤
其是词和律诗中。我们可以说,“同物之境”不是古诗的特色。“同物
之境”日多,诗便从浑厚日趋尖新。这似乎是证明“同物之境”品格
较低,但是古今各有特长,不必古人都是对的,后人都是错的。
“同物之境”在古代所以不多见者,主要原因在古人不很注意自
然本身,自然只是作“比”“兴”用的,不是值得单独描绘的。“同物
之境”是和歌咏自然的诗一齐起来的。诗到以自然本身为吟咏对象,
到有“同物之境”,实是一种大解放,我们正不必因其“不古”而轻
视它。
四、诗的主观与客观
诗的境界是情趣与意象的融合。情趣是感受来的,起于自我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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