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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煊赫反而忘其义之所在。
                   言字者,言语之精;言语者,文字之粗。平常是如此,但言语之
               功效并不减于文字。盖言语是有音色的,而文字则无之。禅家说法动
               曰亲见,故阿难讲经首曰“如是我闻”,是既负责又恳切。言语有音
               波,亦所以传音色,古诗无不入于歌,故诗是有音的。《汉志》记始
               皇焚书而《诗》传于后,盖人民讽诵,不独在竹帛故也。马先生故曰
              “必假言说”,而不说文字也。言语者,有生命的文字;文字者,是雅
               的语言。马先生说言语之足以感人者皆诗,章实斋先生所说纵横家者

               流,乃诗之流弊。
                   诗是引人向上的,故一民族之强弱盛衰可自文学中看出。英国之
               伟大不在属地遍全球,而在维多利亚时代诗人之多,其衰老亦不自此
               次大战看出,自其文学已看出,维多利亚而后便无大诗人出现。而中
               国民族之所以堕落,便因其诗堕落腐烂。“因过竹院逢僧话,又得浮
               生半日闲。”(李涉《题鹤林寺僧舍》)诗是唐人味,但我们不该欣赏
               这种诗;这种境界可以有,但我们不配过这种生活。如领袖人物一天
               忙于国家之事,要说两句这样诗还可以。我们常人已经太闲了,再闲
               更成软体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中国有所谓“诗教”,然余之意,不在诗教,而在诗义。(其实
               古所谓“教”即含有“义”,天地间必含有诗义。)吟风弄月、发愤
               使情皆非诗义,诗是使人向上的、向前的、光明的。“货恶其弃于地
               也,不必藏于己;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必为己。”(《礼记·礼运》)
              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(李绅《悯农》)、“半丝半缕,恒念物力

               维艰”(朱柏庐《朱子治家格言》),皆此意,但皆不及《礼运》之大。
              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力量究竟有多么大,便因没试过。没力可卖了,
               算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力,有一分力便要尽一分力,不必问为谁。一切诗人皆是如此。
               写诗不必藏之名山,传之后世。白乐天发俗,自己将自己诗写成若干
               乃藏于各庙。诗人该是无所为而为,这便是“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
               必为己”。只要将我自己的力量发挥出来,便完了,不必为己,甚至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先秦文学    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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