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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虽润,然经琢磨之后牙益显白、玉益显润。(犹如苍蝇触窗纸而不
               得出,虽知光道之所在,尚隔一层窗纸。夫子之言犹如戳出窗纸振
               翼而出,立见光明矣。)夫子说“告诸往而知来者”,便是生发,便
               是兴。
                   不了解古人是辜负古人,只了解古人是辜负自己,必要在了解之
               后还有一番生发。
                   首一段子贡与夫子的对话由他事兴而至于诗,次一段子夏与夫子
               的对话由诗兴而至于他事。

                   夫子所言“绘事后素”,《礼记》所谓“白受采”(《礼器》)也。
               本质洁,由人力才能至于美。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为绚兮”,
              “巧笑”“美目”“素”皆是素;“倩”“盼”“绚”是后天的,是“绘”;
              “礼后乎”,诚然哉!夫子所谓“起予者商也”之“起”者,犹兴也。
               如此“始可与言诗”,此之谓诗也。
                  “诗无达诂”(董仲舒《春秋繁露·精华》),此中亦颇有至理存
               焉。作者何必然,读者何必不然?虽然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而对于
               相同之外物之接触,个人所感受者有异。越是好诗,越是包罗万象。
              “赋诗必此诗,定知非诗人”(苏轼《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》其
               一),必此诗——必然。唐诗之所以高于宋诗,便因为唐诗常常是无意
               的——意无穷——非必然的。
                   伟大之作品包罗万象,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深者见深,浅者见
               浅。鲁迅先生文章虽好而人有极不喜之者,是犹未到此地步。虽然,
               无损乎先生文章之价值也。正如中国之京戏,“国自兴亡谁管得,满

               城争说叫天儿”(狄楚青《燕京庚子俚词》其七)。(近代梨园只有谭
               叫天算得了不起的人物。)
                   唐诗与宋诗,宋诗意深(是有限度的)——有尽;唐诗无意——
               意无穷,所以唐诗易解而难讲,宋诗虽难解却比较容易讲;犹之平面
               虽大亦易于观看,圆体虽小必上下反复始见全面也。
                   子贡之所谓“切”“磋”“琢”“磨”,不仅指玉石之切、磋、琢、
               磨也。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为绚兮”,又何关乎礼义、绘事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先秦文学    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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