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ge 71 - 西南联大诗词通识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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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与其他事物的关系,这就是它的“意义”。意义都从关系见出,了

               解意义的知都是“名理的知”,都可用“A为B”公式表出,认识A
               为B,便是知觉A,便是把所觉对象A归纳到一个概念B里去。就名

               理的知而言,A自身无意义,必须与B、C等生关系,才有意义,我
               们的注意不能在A本身停住,必须把A当作一块踏脚石,跳到与A有

               关系的事物B、C等等上去。但是所觉对象除开它的意义之外,尚有
               它本身形象。在凝神注视梅花时,你可以把全副精神专注在它本身形

               象,如像注视一幅梅花画似的,无暇思索它的意义或是它与其他事物
               的关系。这时你仍有所觉,就是梅花本身形象(form)在你心中所现

               的“意象” (image)。这种“觉”就是克罗齐所说的“直觉”。
                   诗的境界是用“直觉”见出来的,它是“直觉的知”的内容而不

               是“名理的知”的内容。比如说读上面所引的崔颢《长干行》,你必
               须有一顷刻中把它所写的情境看成一幅新鲜的图画,或是一幕生动的

               戏剧,让它笼罩住你的意识全部,使你聚精会神地观赏它,玩味它,
               以至于把它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暂时忘却。在这一顷刻中你不能同时起

              “它是一首唐人五绝”,“它用平声韵”,“横塘是某处地名”,“我自己
               曾经被一位不相识的人认为同乡”之类的联想。这些联想一发生,你

               立刻就从诗的境界迁到名理世界和实际世界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这番话并非否认思考和联想对于诗的重要。作诗和读诗,都必

               用思考,都必起联想,甚至于思考愈周密,诗的境界愈深刻;联想愈
               丰富,诗的境界愈美备。但是在用思考起联想时,你的心思在旁驰博

               骛,决不能同时直觉到完整的诗的境界。思想与联想只是一种酝酿工
               作。直觉的知常进为名理的知,名理的知亦可酿成直觉的知,但绝不
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中国诗学七讲    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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