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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甫的影响直贯到两宋时代;没有一个诗人不直接、间接学他
的,没有一个诗人不发扬光大他的。古文家韩愈,跟着他将诗进一步
散文化;而又造奇喻,押险韵,铺张描写,像汉赋似的。他的诗逞才
使气,不怕说尽,是“沉着痛快”的诗。后来有元稹、白居易二人在
政治上都升沉了一番;他们却继承杜甫写实的表现人生的态度。他们
开始将这种态度理论化,主张诗要“上以补察时政,下以泄导人情”,
“嘲风雪,弄花草”是没有意义的。他们反对雕琢字句,主张诚实自
然。他们将自己的诗分为“讽喻”的和“非讽喻”的两类。他们的诗
却容易懂,又能道出人人心中的话,所以雅俗共赏,一时风行。当时
最流传的是他们新创的谐调的七言叙事诗,所谓“长庆体”的,还有
社会问题诗。
晚唐诗向来推李商隐、杜牧为大家。李一生辗转在党争的影响
中。他和温庭筠并称;他们的诗又走回艳情一路。他们集中力量在律
诗上,用典精巧,对偶整切。但李学杜、韩,器局较大;他的艳情诗
有些实是政治的譬喻,实在是感时伤事之作。所以地位在温之上。杜
牧做了些小官儿,放荡不羁,而很负盛名,人家称为小杜——老杜是
杜甫。他的诗词采华艳,却富有纵横气,又和温、李不同。然而都可
以归为绮丽一派。这时候别的诗家也集中力量在律诗上。一些人专学
张籍、贾岛的五言律,这两家都重苦吟,总捉摸着将平常的题材写得
出奇,所以思深语精,别出蹊径。但是这种诗写景有时不免琐屑,写
情有时不免偏僻,便觉不大方。这是僻涩一派。另一派出于元、白,
作诗如说话,嬉笑怒骂,兼而有之,又时时杂用俗语。这是粗豪一
派。这些其实都是杜甫的鳞爪,也都是宋诗的先驱;绮丽一派只影响
宋初的诗,僻涩、粗豪两派却影响了宋一代的诗。
宋初的诗专学李商隐;末流只知道典故对偶,真成了诗玩意儿。
王禹偶独学杜甫,开了新风气。欧阳修、梅尧臣接着发现了韩愈,起
始了宋诗的散文化。欧阳修曾遭贬谪;他是古文家。梅尧臣一生不得
志。欧诗虽学韩,却平易舒畅,没有奇险的地方。梅诗幽深淡远,欧
评他“譬如妖韶女,老自有余态”,“初如食橄榄,真味久愈在”。宋
中国诗文概说 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