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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余不足观也已。(《论
语·泰伯》)
读此真可知戒矣。然而过分的谦虚与过分的骄傲同一的讨厌。而
夫子三谦亦令人佩服,五十学《易》,可知夫子尚不满足其境界。所
有古圣先贤未有不如此者。古亚历山大(Alexander)征服世界,至一
荒野,四无人烟,坐一高山上曰:“噫吁!何世界之如是小,而不足以
令我征服也!”但此非贪,而是要好,人所以有进益在此,所以为万
物之灵亦在此。
学问的最高标准是士君子,士君子就是温柔敦厚(诗教),是
“发而皆中节”。释迦牟尼说现实、现世、现时是虚空的,但儒家则是
求为现实、现世、现时的起码的人。表现这种温柔敦厚的、平凡的、
伟大的诗,就是“三百篇”。而其后者,多才气发皇,而所作较过,
若曹氏父子、鲍明远、李、杜、苏、黄;其次,所作不及者,便是平
庸的一派,若白乐天之流。乐天虽欲求温柔敦厚而尚不及,但亦有为
人不及处。吾国诗人中之最伟大者唯一陶渊明,他真是“士君子”,
真是“温柔敦厚”。这虽是老生常谈,但往往有至理存焉,不可轻蔑。
犹如禅宗故事所云:诸弟子将行,请大师一言,师曰:“诸恶莫作,诸
善奉行。”弟子大失所望,师曰:“三岁小儿道得,八十老翁行不得。”
吾人之好高骛远、喜新立奇,乃是引吾人向上的,要好好保持、维
护,但不可不加操持。否则,小则可害身家,大足以害天下。如王安
石之行新法,宋室遂亡也矣。
走“发皇”一路往往过火,但有天才只写出华丽的诗来是不难
的,而走平凡之路写温柔敦厚的诗是难乎其难了,往往不能免俗。有
才气、有功力写华丽的诗不难,要写温柔敦厚的诗便难了。一个大才
之人而嚅嚅不能出口,力举千钧的人蜕然弱不胜衣,这是怎么了?
才气发皇是利用文字——书,但要使文字之美与性情之正打成一片。
合乎这种条件的是诗;否则,虽格律形式无差,但算不了诗。“三百
篇”文字古,有障碍,而不能使吾人易于了解。唯陶诗较可。“月黑
先秦文学 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