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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半球的冬天





                 西部的秋季,是一场弥月不熄的野火,从浅黄到血红到暗赭到郁
                 沉沉的浓栗,从艾奥瓦一直烧到俄亥俄,夜以继日、日以继夜地

                 维持好几十郡的灿烂。云罗张在特别洁净的蓝虚蓝无上,白得特
                 别惹眼。谁要用剪刀去剪,一定装满好几箩筐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那年的秋季特别长,像一段雏形的永恒。我几乎以为,站在
                 四围的秋色里,那种圆溜溜的成熟感会永远悬在那里,不坠下
                 来。终于一切瓜一切果都过肥过重了,从腴沃中升起来的仍垂向

                 腴沃。每到黄昏,太阳也垂垂落向南瓜田里,红橙橙的,一只熟
                 得不能再熟下去的,特大号的南瓜。日子就像这样过去。晴天之

                 后仍然是晴天,之后仍然是完整无憾饱满得不能再饱满的晴天,
                 敲上去会敲出音乐来的稀金属的晴天。就这样微酩地饮着清醒的
                 秋季,好怎么不好,就是太寂寞了。在西密歇根大学,开了三门

                 课,我有足够的时间看书,写信。但更多的时间,我用来幻想,
                 而且回忆,回忆在有一个岛上做过的有意义和无意义的事情,一

                 直到半夜,到半夜以后。有些事情,曾经恨过的,再恨一次;曾
                 经恋过的,再恋一次;有些无聊,甚至再无聊一次。一切都离我
                 很久,很远。我不知道,我的寂寞应该以时间或空间为半径。就

                 这样,我独自坐到午夜以后,看窗外的夜,万籁俱死之中,听两
                 颊的胡髭无赖地长着,应和着腕表巡回的秒针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这样说,你就明白了。那年的秋季特别长。我不过是个客座
                 教授,悠悠荡荡的,无挂无牵。我的生活就像一部翻译小说,情
                 节不多,气氛很浓;也有其现实的一面,但那是异国的现实,不

                 算数的。例如,汽车保险到期了,明天要记得打电话给那家保险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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