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夜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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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。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子“嗞—嗞—”地叫。群山也显得疲
乏,无精打采地互相挨靠着。方圆十几里内只有我和破老汉,只
有我们的吆牛声。哪儿有泉水,破老汉都知道;几镢头挖成一个
小土坑,一会儿坑里就积起了水。细珠子似的小气泡一串串地往
上冒,水很小,又凉又甜。“你看下我来,我也看下你……”老汉
喝口水,抹抹嘴,扯着嗓子又唱一句。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。
夏天拦牛可不轻闲,好草都长在田边,离庄稼很近。我们东
奔西跑地吆喝着,骂着。破老汉骂牛就像骂人,爹、娘、八辈祖
宗,骂得那么亲热。稍不留神,哪个狡猾的家伙就会偷吃了田苗。
最讨厌的是破老汉喂的那头老黑牛,称得上是“老谋深算”。它能
把野草和田苗分得一清二楚。它假装吃着田边的草,慢慢接近田
苗,低着头,眼睛却溜着我。我看着它的时候,田苗离它再近它
也不吃,一副廉洁奉公的样儿;等我刚一回头,它就趁机啃倒一
棵玉米或高粱,调头便走。我识破了它的诡计,它再接近田苗时,
假装不看它,等它确信无虞把舌头伸向禁区之际,我才大吼一声。
老家伙趔趔趄趄地后退,既惊慌又愧悔,那样子倒有点可怜。
陕北的牛也是苦,有时候看着它们累得草也不想吃,“呼哧呼
哧”喘粗气,身子都跟着晃,我真害怕它们趴架。尤其是当那些牛
争抢着去舔地上渗出的盐碱的时候,真觉得造物主太不公平。我几
次想给它们买些盐,但自己嘴又馋,家里寄来的钱都买鸡蛋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