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夜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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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动的本钱,唯一能够代替人力的牛简直是宝贝。老乡们把喂牛
这样的机要工作交给我,我心里很感动,嘴上却说不出什么。农
民们不看嘴,看手。
我喂十头,破老汉喂十头,在同一个饲养场上。饲养场建在村
子的最高处,一片平地,两排牛棚,三眼堆放草料的破石窑。清平
河水整日价“哗哗啦啦”的,水很浅,在村前拐了一个弯,形成了
一个水潭。河湾的一边是石崖,另一边是一片开阔的河滩。夏天,
村里的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河滩上折腾,往水潭里“扑通扑通”地跳,
有时候捉到一只鳖,又笑又嚷,闹翻了天。破老汉坐在饲养场前面
的窑顶上看着,一袋接一袋地抽烟。“‘心儿’家不晓得愁。”他说,
然后就哑着个嗓子唱起来:
“提起那家来,家有名,家住在绥德三十
里铺村……”破老汉是绥德人,年轻时打短工来到清平湾,就住下
了。绥德出打短工的,出石匠,出说书的,那地方更穷。
绥德还出吹手。农历年夕前后,坐在饲养场上,常能听到那
欢乐的唢呐声。那些吹手也有从米脂、佳县来的,但多数是从绥
德来。他们到处串,随便站在谁家窑前就吹上一阵。如果碰巧哪
家要娶媳妇,他们就被请去,“呜哩哇啦”地吹一天,吃一天好
饭。要是运气不好,吹完了,就只能向人家要一点吃的或钱。或
多或少,家家都给,破老汉尤其给得多。他说:
“谁也有难下的时
候。”原先,他也干过那营生,吃是能吃饱,可是常要受冻;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