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夜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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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若续并不高亢,老人颤颤的吐纳之声亦可悉闻。一曲又尽,老人把
箫管轻横腿上,双手摊放膝头,看不清他是否闭目。我惊诧而至感激,
一遍遍听那箫声和箫声断处的空寂,以为是天谕或是神来引领。
那夜的箫声和老人,多年在我心上,但猜不透其引领指向何处。仅
仅让我活下去似乎用不着这样神秘。直到有一天我又跟那墙说话,才听
出那夜箫声是唱着“接受”
,接受天命的限制。
(达摩的面壁是不是这样
呢?)接受残缺。接受苦难。接受墙的存在。哭和喊都是要逃离它,
怒和骂都是要逃离它,恭维和跪拜还是想逃离它。我常常去跟那墙谈
话,对,说出声,默想不能逃离它时就出声地责问,也出声地请求、商
量,所谓软硬兼施。但毫无作用,谈判必至破裂,我的一切条件它都不答
应。
墙,要你接受它,就这么一个意思反复申明,不卑不亢,直到你听见。
直到你不是更多地问它,而是听它更多地问你,那谈话才称得上谈话。
我一直在写作,但一直觉得并不能写成什么,不管是作品还
是作家还是主义。用笔和用电脑,都是对墙的谈话,是如衣食住
行一样必做的事。搬家搬得终于离那座古园远了,不能随便就
去,此前就料到会怎样想念它,不想最为思恋的竟是那四面矗立
的围墙;年久无人过问,记得那墙头的残瓦间长大过几棵小树。
但不管何时何地,一闭眼,即刻就到那墙下。寂静的墙和寂静的
我之间,野花膨胀着花蕾,不尽的路途在不尽的墙间延展,有很
多事要慢慢对它谈,随手记下谓之写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