宽恕生命的不完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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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到晚。我看着她想,这老太太当年必是心里有数,知道我还不至
去死,所以她单给我指一条活着的路。可是我不知道当年我搬离七
号后,是谁最先在那儿发现过一团电线,并对此做过什么推想?那
是个秘密,现在也不必说。假定我那时真的去死了呢?我想找一天
去问问王主任。我想,她可能会说“真要去死那谁也管不了”;可
能会说“要是你找不到活着的价值,迟早还是想死”;可能会说“想
一想死倒也不是坏事,想明白了倒活得更自由”;可能会说“不,
我看得出来,你那时离死神还远着呢,因为你有那么多好朋友”。
友谊医院—这名字叫得好。
“同仁”“协和”“博爱”“济
慈”,这样的名字也不错,但或稍嫌冷静,或略显张扬,都不如
“友谊”听着那么平易、亲近。也许是我的偏见。二十一岁末尾,
双腿彻底背叛了我;我没死,全靠着友谊。还在乡下插队的同学
不断写信来,软硬兼施劝骂并举,以期激起我活下去的勇气;已
转回北京的同学每逢探视日必来看我,甚至非探视日他们也能进
来。
“怎么进来的你们?”
“咳,闭上一只眼睛想一会儿就进来
了。”这群插过队的,当年可以凭一张站台票走南闯北,甭担心还
有他们走不通的路。那时我搬到了加号。加号原本不是病房,里面
有个小楼梯间,楼梯间弃置不用了,余下的地方仅够放一张床。虽
然窄小得像一节烟筒,但毕竟是单间,光景固不可比十级,却又非
十一级可比。这又是大夫护士们的一番苦心,见我的朋友太多,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