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夜行

016 

走,走得艰难,走得让人伤心就是了。当时我有过一个决心:要

么好,要么死,一定不再这样走出来。

正是晌午,病房里除了病人的微鼾,便是护士们轻极了的脚

步。满目洁白,阳光中飘浮着药水的味道,如同信徒走进了庙宇,

我感觉到了希望。一位女大夫把我引进十号病室。她贴近我的耳朵

轻轻柔柔地问:

“午饭吃了没?”我说:

“您说我的病还能好吗?”她

笑了笑。记不得她怎样回答了,单记得她说了一句什么之后,父亲

的愁眉也略略地舒展。女大夫步履轻盈地走出去后,我永远留住了

一个偏见:女人是最应该当大夫的,白大褂是她们最优雅的服装。

那天恰是我二十一岁生日的第二天。我对医学对命运都还未

及了解,不知道病出在脊髓上将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。我舒心地

躺下来睡了个好觉。心想:十天,一个月,好吧就算是三个月,

然后我就又能是原来的样子了。和我一起插队的同学来看我时,

也都这样想;他们给我带来很多书。

十号有六个床位。我是六床。五床是个农民,他天天都盼着出院。

“光房钱一天就一块一毛五,你算算得啦,

”五床说,

‘死病’

值得了这么些?”三床就说:

“得了嘿你有完没完!死死死,数你悲

观。

”四床是个老头,说:

“别介别介,咱毛主席有话啦—既来之,

则安之。

”农民便带笑地把目光转向我,却是对他们说:

“敢情你们都

有公费医疗。

”他知道我还在与贫下中农相结合。一床不说话,一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