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长途客车,沿着羊肠一样蜿蜒的公路第一次走向这座小镇。飞扬的尘

土绝不好是好旅伴,可它硬是挤在一大车陌生的当地人当中,与我做了

足足半天的伴。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,还没放下行李,天就黑下来。在

久等也没有电来的黑暗中,住处的一位刚从县城高中毕业的男孩,用一

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我问,这一来要住多久。我将牛仔包中的稿纸全

拿出来,在桌子的左边堆成半尺高,告诉他:等到这些稿纸被我一个个

方格地写满字,一页页地全挪到桌子的右边,我才会离开胜利。男孩用

手抚摸着那叠得高高的稿纸,嘴里发出一串啧啧声。

那一次,我在胜利一口气待了四十天。小镇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它那

无与伦比的洁白。

这样的洁白,绝不是因为最初那如墨如炭的黑夜,在心情中的反衬。

也不是手边那些任由自己挥洒的纸张,对其写意。它是天生的或者说是

天赐的。在紧挨着小镇身后的那条百米宽的大河上,静静地铺陈着不可

能有杂物的细沙。在山里,这样的细沙滩已经是很宽广了。它能让人的

心情像面对大海那样雄壮起来。年年的山水细心地将细沙们一粒粒地洗

过,均匀地躺在那座青翠的大山脚下。那色泽,宛若城里来的,在镇上

待过一两个月后的少女肤色。又像镇上的少妇,歇了一个冬天,重又嫩

起来的身影。一到黄昏,细沙就会闪烁起天然的灵性,极温和地照着依

山傍水的古旧房舍,俨然像极光一样,将小镇映成了白夜。四十个日子

的黄昏,我在这细沙滩上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四十趟。每一次当需要用自

己的双脚踏上那片细沙滩,心里就会有种不忍的感觉。就像没有进城前

所经历的一些冬季早上,开门出来,面对出其不意地铺在家门口的大雪

一样。胜利镇外河滩上的细沙有七分像雪,当它只为我一个人留下脚印

在什么都敢做的时代,敢不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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