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湖边落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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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早,夜晚长得无聊,大家就懒懒散散地串门,唱歌,摆古,说农
事,说匪患,打瞌睡,毫无目的也行。坐得最多的地方,当然是那
些灶台和茶柜都被山猪油抹得清清亮亮的殷实人家。壁上有时点着
山猪油灯壳子,发出淡蓝色的光,幽幽可怖。有时人们还往铁丝编
成的灯篮里添块松膏,待松膏烧得噼啪一炸,铜色火光煌煌一闪,
灯篮就睡意浓浓地抽搐几下。火塘里的青烟冒出来,冬天可用来取
暖,夏天可用来驱蚊。栋梁壁顶都被烟火熏得黑如焦炭,浑然黑色
中看不清什么线条和界线,只有一股清冽的烟味戳鼻。要是火烧得
太旺,气流上冲,梁上一根根灰线子不断摇晃,点点烟屑从天而降,
翻舞飞腾,最后飘到人们的头上、肩上或者膝头上,不被人们注意。
德龙最会唱歌,包括唱古歌。他揣着一条敲掉了毒牙的青蛇,
跨进门来,嬉皮笑脸,被大家取笑一番以后,不劳多劝就会盯住木
梁,捏捏喉头,认真地开唱:
辰州县里好多房?
好多柱来好多梁?
鸡公岭上好多鸟?
好多窝来好多毛?
这类“十八扯”相当于开场白或定场诗,是些不打紧的铺垫。
唱得气顺了,身子热了,眼里有邪邪的光亮进出,风流情歌就开始
登场:
思郎猛哎,
行路思来睡也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