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独中有无尽繁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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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旷天低树,江清月近人。这是孟浩然的诗。芦荻荒寒野水平,四周

唧唧夜虫声。这是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俞君祺的诗。……机船剪破一

匹匹水中的山林倒影,绕过一个个湖心荒岛,进入了老山一道越来越

窄的皱褶,沉落在两山间一道越来越窄的天空之下。我感觉到这船不

光是在空间里航行,而是在中国历史文化的画廊里巡游,驶入古人幽

深的诗境。

我用手机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,在柴油机的轰闹中听不太清楚,只

听到他一句惊讶:

“你在哪里?你真的去了八溪?”—他是说这个乡的

名字。

为什么不?

“你就打算住在那里?”

不行吗?

我觉得他的停顿有些奇怪。

融入山水的生活,经常流汗劳动的生活,难道不是一种最自由和最

清洁的生活?接近土地和五谷的生活,难道不是一种最可靠和最本真的

生活?我被城市接纳和滋养了三十年,如果不故作矫情,当心怀感激和

长存思念。我的很多亲人和朋友都在城市。我的工作也离不开轰轰城市。

但城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越来越陌生,在我的急匆匆上下班的线路

两旁与我越来越没有关系,很难被我细看一眼;在媒体的罪案新闻和八

卦新闻中与我也格格不入,哪怕看一眼也会心生厌倦。我一直不愿被城

市的高楼所挤压,不愿被城市的噪声所烧灼,不愿被城市的电梯和沙发

一次次拘押。大街上汽车交织如梭的钢铁鼠流,还有楼墙上布满空调机

盒子的钢铁肉斑,如同现代的鼠疫和麻风,更让我一次次惊悚,差点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