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湖边落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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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这里之后。据说它与另外两个大水库相邻和相接,构成梯级的品字形,
是红色时代留下的一大批水利工程之一,至今让山外数十万亩农田受益,
也给老山里的人带来了驾船与打鱼一类新的生计。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。
我熟悉水库出现以前的老山。作为那时的知青,我常常带着一袋米和一
根扁担,步行数十公里,来这里寻购竹木,一路上被长蛇、野猪粪以及
豹子的叫声吓得心惊胆战。为了对付国家的禁伐,躲避当地林木站的拦
阻,当时的我们贼一样昼息夜行,十多个汉子结成一伙,随时准备闯关
甚至打架。有时候谁掉了队,找不到路了,在月光里恐慌地呼叫,就会
叫出远村里此起彼伏的狗吠。
当时这里也有知青点,其中大部分是我中学的同学,曾给我提供
过红薯和糍粑,用竹筒一次次为我吹燃火塘里的火苗。他们落户的地
点,如今已被大水淹没,一片碧波浩渺中无处可寻。当机动木船突突
突犁开碧浪,我没有参与本地船客们的说笑,只是默默地观察和测量
着水面。我知道,就在此刻,就在脚下,在船下暗无天日的水深之处,
有我熟悉的石阶和墙垣正在飘移,有我熟悉的灶台和门槛已经残腐,
正在被鱼虾探访。某一块石板上可能还留有我当年的刻痕:一个不成
形的棋盘。
米狗子,骨架子,虱婆子,小猪,高丽……这些读者所陌生的绰号
不用我记忆就能脱口而出。他们是我知青时代的朋友,是深深水底的一
个个故事,足以让我思绪暗涌。三十年前飞鸟各投林,弹指之间已不觉
老之将至—他们此刻的睡梦里是否正有一线突突突的声音飘过?
巴童浑不寝,夜半有行舟。这是杜甫的诗。独行潭底影,数息树
边身。这是贾长江的诗。云间迷树影,雾里失峰形。这是王勃的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