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开立柜,把属于她的那包衣服抱到炕上。我们家人的衣裳,每人一包

袱,爸爸的包袱皮是白色的,姐姐的是紫花的,我的是红花的,黑印度

的是绿色的,而妈妈的是深蓝色的。其实白色的原本是黑印度的,可他

嫌那颜色丧气,就像孝布一样,所以爸爸就把绿色的换给他。他对绿色

也不是十分满意,说是一个绿包袱看上去就像只癞蛤蟆。

妈妈解开蓝包袱,她的那摞衣裳就一层一层地呈现了。它们绝大多

数颜色深重、老旧,不是黑色、蓝色的,就是紫色和咖啡色的。只有一

件是洋红色的,那是她年轻丰满的时候穿的,现在她老了,瘦了,这衣

裳就有几年不穿了。妈妈抽出这件衣裳,犹豫了一番,还是把它换在身

上了。她背对着我脱下身上那件灰色衣服时,我在暗淡的光线中望见了

她赤裸的后背。那后背瘦得让人感觉中央的脊骨分外突出,就像一根枯

树枝竖在那里。

黑印度见妈妈穿上了这件洋红色的衣服,就撇了撇嘴。待妈妈又出

门去寻爸爸之后,他才大声地对我和姐姐说:

“这个苏修特务穿这么新鲜,

是不是要过江投奔她的主子去?”

姐姐骂他“混蛋”,我则被他逗笑了。黑印度所说的江就是黑龙江,它

是中苏界河,妈妈童年就生活在那里。也许正是由于这段特殊的经历,人

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定名为苏修特务。我想我们家幸好没有什么绝密文

件,否则这个大特务还不得把它带过江去,献给苏修帝国主义邀功请赏啊。

我觉得天肯定有着眼皮和睫毛,一旦它们耷拉下来了,天就黑了。

只是我不知道天的睫毛是不是晚霞,天的眼皮是不是地平线?

姐姐拉亮了灯,接着写她的决裂书。她趴在炕沿上写,弓着后背,

脑袋和手中的笔左摇右晃着,看上去思路不畅。黑印度在后屋逗完

雪窗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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