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喜欢穿过庄稼地来到河边,看阳光怎样随着波光涌动,看浅水中那些

圆润光滑的鹅卵石,看漂在水面的那些秋叶。那黄叶红叶簇拥在一起顺流而

下的样子,让人觉得它们这是在搬家,赶在漠那小镇的寒冷将它们的脸冻白

之前,流向南方寻找一处温暖之地,继续它们的呼吸。我看流水,往往能不

知不觉地站上一两个小时,有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了,这才想着该回去了。

王表有时会到我的房子看看,问问我会不会烧柴火,然后他会指着

屋前那满园子的菜说:

“想吃什么你就自己去弄,这些菜你要是不帮着吃

点,秋收之后菜窖盛不下,就得喂猪了!”

我向王表打听他爹长得什么样子,平素喜欢什么?王表说他爹在世

时不喜欢照相,没留下相片,不过他说他长得不随他爹,他很丑,而他

爹却很英气。他还说他爹不喜欢和儿女住在一起,王表的母亲过世后,

他就一直独居。他喜欢听声音,那声音不是人语声,而是自然界发出的

声音,比如风声、鸟声、流水声、秋虫的哀鸣声等等。春季冰消雪融之

时,屋顶的雪会化成水滴坠下屋檐,他就会用空罐子去接它们。那罐子

有大有小,形色不一,有泥的,也有瓷的、塑料的和玻璃的,因而水滴

被接纳后所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,有的声如洪钟般地铿锵,有的柔细

如情人的耳语。那清脆之声听起来悦耳,而低回之音听起来凄迷。声音

高低不同、错落有致地弹跳着,恰如一首乐曲。王表的话使我深受感动,

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已逝的人产生了某种尊敬。

然而冬季来临之际,当清风与明月以寒冷的面目出现时,昼短夜长

了,也许是鬼魂也惧怕寒冷,不愿意在白露覆盖的原野上漫游,因而灶

房的响声日甚一日。将烛台放在灶间,虽然它仍会奇迹般地熄灭,可是

熄灭之后并不是寂静无声了,锅碗瓢盆都在叮当作响,扰得我彻底不眠,

雪窗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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