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4
Chapter
1
岁月在,我在
还有一次,宿在恒春农家。清晨起来,槟榔花香得令人心神
恍惚。主人为我们做了“菜脯蛋”配稀饭,极美味,三口就吃完
了。主人说再炒一盘,我这才发现他是跑到鹅舍草堆里去摸蛋的,
不幸被母鹅发现,母鹅气红了脸,叽嘎大叫,主人落荒而逃。第
二盘蛋便在这有声有色的场景配乐中上了菜,我这才了解那蛋何
以那么鲜香腴厚。而母鹅訾骂不绝,掀天翻地,我终于恍然大悟,
原来每一枚蛋的来历都如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天火,又如
《白蛇传》故事中的“盗仙草”,都是一种非分。我因妄得这非分
之惠而感念谢恩——这些,都是十年前的事了。今晨,微雨的窗
前,坐忆旧事,心中仍充满愧疚和深谢,对那只鹅。一只蛋,对
她而言原是传宗接代存亡续绝的大事业啊!
丈夫很少去菜场,大约一年一二次,有一次要他去补充点小
东西,他却该买的不买,反买了一大包鱼丸回来,诘问他,他说:
“他们正在做哪!刚做好的鱼丸哪!我亲眼看见他在做的呀—— 所
以就买了。”
用同样的理由,他在澳洲买了昂贵的羊毛衣,他的说辞是:
“他们当我面纺羊毛,打羊毛衣,当然就忍不住买了!”
因为看见,因为整个事件发生在我面前,因为是第一手经验,
我们便感动。
但愿我们的城市也充满“正在发生”的律动,例如一棵你看
着它长大的市树,一片逐渐成了气候的街头剧场,一股慢慢成形
的政治清流,无论什么事,亲自参与了它的发生过程总是动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