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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 

1

岁月在,我在

还有一次,宿在恒春农家。清晨起来,槟榔花香得令人心神

恍惚。主人为我们做了“菜脯蛋”配稀饭,极美味,三口就吃完

了。主人说再炒一盘,我这才发现他是跑到鹅舍草堆里去摸蛋的,

不幸被母鹅发现,母鹅气红了脸,叽嘎大叫,主人落荒而逃。第

二盘蛋便在这有声有色的场景配乐中上了菜,我这才了解那蛋何

以那么鲜香腴厚。而母鹅訾骂不绝,掀天翻地,我终于恍然大悟,

原来每一枚蛋的来历都如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天火,又如

《白蛇传》故事中的“盗仙草”,都是一种非分。我因妄得这非分

之惠而感念谢恩——这些,都是十年前的事了。今晨,微雨的窗

前,坐忆旧事,心中仍充满愧疚和深谢,对那只鹅。一只蛋,对

她而言原是传宗接代存亡续绝的大事业啊!

丈夫很少去菜场,大约一年一二次,有一次要他去补充点小

东西,他却该买的不买,反买了一大包鱼丸回来,诘问他,他说:

“他们正在做哪!刚做好的鱼丸哪!我亲眼看见他在做的呀—— 所

以就买了。”

用同样的理由,他在澳洲买了昂贵的羊毛衣,他的说辞是:

“他们当我面纺羊毛,打羊毛衣,当然就忍不住买了!”

因为看见,因为整个事件发生在我面前,因为是第一手经验,

我们便感动。

但愿我们的城市也充满“正在发生”的律动,例如一棵你看

着它长大的市树,一片逐渐成了气候的街头剧场,一股慢慢成形

的政治清流,无论什么事,亲自参与了它的发生过程总是动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