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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经而清脆,仿佛不是回答老师,而是回答宇宙乾坤,告诉
天地,告诉历史,说,有一个孩子“在”这里。
回答“在”字,对我而言总是一种饱满的幸福。
然后,长大了,不必被点名了,却迷上旅行。每到山水胜
处,总想举起手来,像那个老是睁着好奇圆眼的孩子,回一声:
“我在。”
“我在”和“某某到此一游”不同,后者张狂跋扈,目无余
子,而说“我在”的仍是个清晨去上学的孩子,高高兴兴地回答
长者的问题。
其实人与人之间,或为亲情或为友情或为爱情,哪一种亲密
的情谊不是基于我“在”这里,刚好,你也“在”这里的前提?
一切的爱,不就是“同在”的缘分吗?就连神明,其所以为神明,
也无非由于“昔在、今在、恒在”,以及“无所不在”的特质。而
身为一个人,我对自己“只能出现于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局限”感
到另一种可贵,仿佛我是拼图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块小形状,单独
看,毫无意义,及至恰恰嵌在适当的时空,却也是不可少的一块。
天神的存在是无始无终浩浩莽莽的无限,而我是此时此际此山此
水中的有情和有觉。
有一年,和丈夫带着一团的年轻人到美国和欧洲去表演,我
坚持选崔颢的《长干行》作为开幕曲,在一站复一站的陌生城市
里,舞台上碧色绸子抖出来粼粼水波,唐人乐府悠然导出: